沪上老年人独居现象透视

   龙凤已飞空巢谁守?

    “雏鸟”飞走,独留父母空空落落、独自生活,是所谓“空巢”。

    巢空,父母之心,也就空了一大块。那首《常回家看看》之所以能在全国一炮打响,就是因为拨动了父母儿女的心弦。前不久,北京一位八旬老太向法庭起诉,控告子女不回家,这是中国“空巢现象”的第一个案例。

    中国人民大学的穆光宗先生对孝道有一个很现实的评价:“在现代社会,要做孝子非常不容易———成本太高了。老人病了,儿女们想24小时守在身边几乎不可能。因为竞争很激烈,时间是非常稀缺的资源。”

    北京大学的陈功博士更是出语惊人:“社会发展越快的时候,也是老年人危机最深重的时候,他们常常是牺牲品,而且他们也只能牺牲。因为社会要保证整体的发展,实际上对高龄老人有时是处于无能为力的状态。”

    独居老人在孤寂中离世,而无人发现;屋内抽水马桶积了一周的大便而不报修,是因患病的老伯手抖得打不了电话。听说这样的事,我们的心也颤抖了。

    每到约定的日子,苦守“空巢”的老婆婆依窗引颈盼儿归;新民晚报上登了篇“给妈妈洗脚”的文章,多少白发老人捧读流泪。看了这样的报道,我们的鼻子也阵阵发酸。

    向前看,我们每个人都要老!因此,还是应该常回家看看,同父母聊聊,帮老人捶捶背、洗洗脚。

巢满巢空是耶非耶?

秦玉芬(敬老院老人):

    现在,我整天都很开心,这所敬老院真的很不错,每个服务人员都像是我自己的孩子。我们这些年纪大的人在一起,有共同语言,哪怕就只是聊聊天都开心得不得了。再说,在敬老院,要是突然发生什么意外也会有人帮忙。有一天中午,我心脏病突然发作,连床边的应急呼救铃也揿不动了。幸亏服务人员及时发现,把我送到医院,我才脱离了危险。事情发生后,儿女们还说,幸亏我住进了敬老院,否则很可能不能及时被送进医院。

江了清(高校研究生):

    明年毕业后,哪怕是租一套房子,我也要把我的父母接到身边。我的父母也十分赞成这个想法。我妈妈去年就已经退休了,现在几乎整日闲在家中。除了每日的3顿饭是她生活的主旋律外,她就算着每天下午3时到5时去跳跳健美操,这还是我在家给她报的班呢。今年9月份,我爸爸也要退休了,到时他俩就可以一块去锻炼身体了。其实,他们跟我一块过,一方面是我怕因为他们退休后会感到孤单,另一方面是他们考虑到能更好地照顾我的生活,我连饭菜都不会做呢。

李钱江(高校老师):

    我和我的爸妈没有住在一起,但这是我们共同的选择。我是高校的老师,有寒暑假,我可以常回去看看他们。我爸妈也都退休了,他们也间或到我这里来住一段时间。我爸妈还说,每天在我们上班后,他们就感到有点寂寞,周围也没有谈得拢的邻居。现在,他们的身体都很好,他们还说只要自己能动,住在自己家里总是自由一些。我觉得也不错,这样才能让他们真正自得其乐嘛。

周新(公司保安):

    我曾经是个警察,后来还托朋友的关系去了日本。前年回国,一进家门,家中的情形让我愣住了:马桶坏了,厕所里积了一周的大便;地上的尘土积了很厚;老父亲已经不能给自己做饭了,全靠邻居和居委会做一些吃的送来,有一顿没一顿的。问他为什么不打电话叫房管所来修马桶,才发现老父亲手抖得已经打不了电话了!我不禁流下了眼泪,但也真是左右为难,自己一人在日本尚且艰难,无法再把几乎离不开人的父亲接到身边。然而,我还有别的选择吗?回日本后我迅速办好了一切手续回到上海,再次回到老人身边。

董冰冰(外企翻译):

    我现在在浦东的一家外资企业做翻译,平时工作非常忙。每天下班回家后,我真的是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。我妈妈还成天在我耳边唠叨,东家大妈在学跳老年舞,西家孩子又有出息了,真是没完没了。我只得找个借口从家里搬出来自己住。可是,每次我妈妈看到我,都怪我好久都没去看她了。她说她很烦,这次血压好像又有点偏高,那回胃口不佳,总要我陪她去医院查查。可是每回医生都告诉我们其实没啥事。哎,我真是拿我妈没办法呀。

儿子今天回家

    从落地玻璃看出去,新村的小道人来人往。张妈妈不时往窗外眺望:“今天是星期三,是儿子回家看我的日子。”

    孩子很忙,张妈妈说他是一家外资公司的运营经理。从学校毕业后,孩子去了一家私人公司,不久又跳槽到现在的公司,年薪10万元。工作3个月后,就从家搬出去了。孩子的理由是“工作太忙,又没有规律,住在家里影响父母休息”。儿子走了,张妈妈的时间空出了一大块,她开始养花,开始学炒股。

    张妈妈说,孩子是很孝顺的,有一次回到家里,拿出《新民晚报》给她看,上面有一篇“给妈妈洗脚”的文章,颂扬了母爱和亲情。张妈妈说:“儿子当时说,也要帮我洗脚,我的眼泪差一点就要掉下来了,我就在想小时候我帮儿子洗澡的事情……”

    儿子住出去之后,张妈妈一下子感到心里空荡荡的。“不过儿子也没有办法,家里离单位太远,而且他经常要带公司的业务回家研究,一坐一个晚上,家里烟雾腾腾。儿子住在家里,我也‘讨厌’过,每顿烧饭给他吃,早上还要帮他叠被子。他搬出去了,让他自己动动手,也蛮好的。”

    记者试图向张妈妈解释“空巢”这个概念,张妈妈有点不太理解。说了半天,她弄清楚一点,说:“反正儿子搬出去,我是情愿也不情愿。不是说,可怜天下父母心吗?开始的时候,我每天一个电话过去,问这问那,问得儿子都有点光火了。可是有一次我养花,3天没给儿子打电话,他又主动打电话过来了,问我好不好。”

    时间一点点指向晚上6时。门铃响了,我问:“是不是儿子回来了?”张妈妈说:“不是,这是老头子的脚步声。”可当张妈妈打开房门,看到“老头子”身后站着西装笔挺的儿子时,一下子笑逐颜开,连声说:“回来就好,回来就好,今天有你欢喜吃的鳝筒……”